作者:彭怡鈺/2005-2006年德國長期志工
照片由作者提供
當我離開德國時,我一定會大哭一場,我知道就算有機會再回來,也不一定能再看到這些可愛的老人家了。
▊ Meine Liebe 親愛的
曾經一度,我想要放棄在老人之家的工作,想要尋求換單位的可能性,想要在未來的半年中,有新的嘗試,心想,在老人之家的日子,應該就是這樣了吧!但期中營以後,那些可愛的老人,還是留住了我的心。
在「豪斯摩根斯坦」(我為老人之家取的中文代稱),雖然應該叫「摩根斯坦之家」才對,但我喜歡這樣叫它,有一種特別的感覺,有任何瘋狂的可能性。可能路上突然出現一坨大便,可能老人家褲子沒穿好就跑出來,可能被同一個老太太照三餐問「Wie heißen Sie?(你叫什麼名字)」,可能搭電梯運送老人家的途中少了一位,可能突然出現一位老人家幫你洗廚房,吃飯吃到睡著是常態,吃飯吃到發呆也是例行公事,任何你認為狀態OK的老人家,都可能有做出超乎常理的事,同事常常以「Kinder! Kinder!」,形容這些老人家就和孩子一樣。和老人家一起生活一段時間,我超愛這些老人家!
有段經典的對話,適合形容我身邊的老人家的平均年紀。一天,Schüle老太太和Eicher老太太兩人聊天,Eicher老太太問Schüle老太太:你幾歲?Schüle老太太回答,我今年七十多歲了。Eicher老太太說,你還真年輕呢!二十九歲的我在一旁聽了,只覺得她們真是太可愛!九十多歲的老人家,說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年輕,一點也不為過,這就是我每天面對的的老人們,他們一點也不奇怪,他們只是很老了。
在「豪斯摩根斯坦」的主要工作是照顧老人家的日常起居,包括幫忙洗澡、換尿布、餵食、鋪床等,我工作的樓層有二十八位老人,分四組,一組約照顧七個老人,基本上是一個人負責一組,除非有實習生或「我」在,才有兩個人替手。由我獨力照顧的有兩位老太太,以及由我負責餵食一位老先生,其餘的時間是協助同事。我的工作時間有兩種,早上七點到下午四點的早班,另一個是普通班。
讓我形容一下我照顧的那些可愛老人家吧!,Maurer老太太是一個脾氣很好的老人,她狀況算良好,可自行行走,對我唯一的困擾是,每天都會問我:你叫什麼名字?有時照三餐問。Voker老太太不良於行,可推車走路,需人攙扶,她不太說話,大部份的回應都是「Ja Ja」,但她實在太可愛了,每天協助她時都唱中文歌給她聽,或和她閒聊鬼扯,順便練習德文,同事都說她的手很長,只要桌上有食物都可能被她拿來吃,也常搶食鄰居,十分有趣。
「請保重!」是一直停在我心裡的話。在「豪斯摩根斯坦」的前半年,我工作的樓層有兩個老人家過世,當時我的德文還很破,不太聽得懂同事說了什麼,看到他們收拾老人家的房間,一問才知已離世。一直都知道死亡是生命必經的歷程,但仍久久無法釋懷,我總在放長假前,對著我照顧的老人家們說,請務必保重!我想,當我離開德國時,我一定會大哭一場,我知道就算有機會再回來,也不一定能再看到這些可愛的老人家了。
▊難忘的所有的第一次
第一次溜冰、第一次滑雪、第一次堆雪人、第一次進行語言交換,短短的半年中,我累積了許多第一次。第一次滑雪,失速從別人跨下滑過;第一次堆雪人,竟是在火車站等轉車時,在月臺堆了一個雪人;第一次包水餃,忘了買水餃皮,只得自己擀水餃皮;第一次參加僑務委員會春節歐洲訪演團新春聯歡會,竟然抽到這輩子最大的紅包「一百歐元」;第一次去法國,卻不自覺一直講德文,我的每一個第一次,都讓我精彩難忘。